九|記錄寂寞的靈魂

寂寞的ID,歡迎光臨寂寞小站。

Login的那一瞬,當他看到站上的歡迎畫面時,他忽然有了一種回家了的感覺。此外,他也發覺,自己對這句話有了更深的體會。

寂寞小站的歡迎畫面只有這句話。除此之外,就是一片像晴空一般的深藍色背景。就像他心情一般,不需要假裝,也不用安慰;每個ID,都知道自己的寂寞,也知道如何處理寂寞的心情。

這是一個寂寞的站,從永遠不以站長身分發非站務信的站長,到每個網友的ID,都看得出來他們的寂寞。站上的討論區,也沒有取什麼好玩爆笑的名稱。Article就是單純的Article,Poem就是Poem;乾淨、安靜、又整齊。

最重要的,是這個站將轉信區獨立出來,而每個轉信的討論區,之外,又都有一個同名稱,但冠以「?」符號的相同local討論區。想看世界,想固守自己的寂寞,都悉聽尊便。然而本站唯獨沒有六個轉信的交友區,自然,也沒有相應的local交友區了。

不愧是寂寞小站。

他在ID處想了片刻,還是鍵入了PN4,那個大家都熟悉的名字。

他的帳號被取消了,因為太久沒上站。他想了想,按下了new,仍然以PN4之名,註冊了一個新的帳號。

寂寞小站並不想追問你的隱私,所有的註冊程序,只有問問名字、終端機模式,以及要求你給一個認證用的email住址。

他回到email程式,發完了註冊信。只見寂寞小站的畫面上出現「你有新的信件」的字樣,表示他的註冊已然成功。

PN4回來了。像以往一樣,沒有設任何人為朋友,也不讓任何人設他為朋友的他,悄悄地login了寂寞小站。

隔夜,他再度上了站。把他第一封的post發在Poem區。

那是一首詩,一首他寫給紫鳶,寫給Silence的詩。詩名就叫做:「沉默·如故」

發完了post,他切入talk選單,按下(Q),鍵入了silence。

螢幕上的字卡在「sil」,他一愣,按下(Space)自動搜尋。

sila、sile、sileey、sileny……

Silence不見了。

他驚慌地重複了好幾次。最後終於頹然地跳離了查詢功能。

他知道,從此之後,不再有Silence這個人了。同樣的,也不再有紫鳶了。

重新生活是苦惱的,尤其是,當飛過了晴空,就再也不能忍受陰雨的折磨。

PN4不能原諒,也不能體諒自己的愚蠢。他終結了自己,已滿天星的身分得到的紫鳶,竟然卻在PN4不散的陰影之中犧牲了。

紫鳶是深沈的,卻對滿天星付出了真心。然而,由於PN4,滿天星卻辜負了紫鳶。

他徘徊在深夜的聊天室,對著所有不知名的人說著這個故事。然而他們卻都是聽不懂的。這裡只是一個「寂寞人的客棧」,就像是Pub一樣,每個人都扮演著醉鬼和酒保的多重角色,他們安慰、胡扯、玩笑及互虧。但是,一至閉幕散場,眾人還是終究會散去,他的紫鳶,也終究不會重生。

他已永永遠遠地失去了她。PN4明白,一個人默默地離開了「寂寞人的客棧」。

一個禮拜後,他重新login了寂寞小站。只是,這次他用的是leibniz的帳號。

依然一成不變,仍是寂寞的小站。

但是,他有一封信。來自Silence。

他急忙地打開了那封信。

「在我重新註冊前來的信……」他心道。

他不懂。他也不需要懂。這件事已經過去了,無論懂不懂,都不再有挽回的餘地。

但是,他還是用PN4的帳號重新進了站。

PN4的信箱只有一封信,那是系統管理員寄來的,恭喜他註冊成功的通知。此外什麼都沒有。

「為什麼?」他喃喃自語:「為什麼她要那麼說?」

信箱是空的,沒有Silence的信,這是不爭的事實。

難道她要他看這個嗎?

這一封信有什麼特別的?哪個人不曾收過這封信?這種信是系統自動寄的,無聊透頂,有什麼意義可言?

他覺得她再度地騙了他。心中氣苦,選定了那封名為「恭喜,你已經是寂寞小站的一員了!」的信,按下了(d)。

但,就在那一刻,他發現了一件事。那就是,那封信不是系統寄的。是站長,那個叫soullogs的人寄的。

他認識那位soullogs也有兩年了,彼此不常通音訊;偶爾寫寫mail,大都是在討論BBS系統,或是Java程式寫作之類的問題。對方是個Java高手,很熱心,但有點古怪。

這是他對soullogs這個人僅有的認識。

「他幹嘛自己寫信歡迎我上站?」他想:「算是把PN4踢出去的致歉嗎?」

忽然,一陣莫名的靈感衝上他的心頭。也不知是為什麼,他順手將這封信轉寄回自己在Hinet的email address。

他啟動email程式,抓下了那封信。只見mail header上寫著:

「X-Disclaimer: 嘉年華轎車對乘客行為概不負責。」

「是她!」他狂喜了起來,馬上再切到寂寞小站的交談選單,query那位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站長:soullogs。

  他狂喜地,在交談選單裡按下了(C)。